李迅雷:如何让物价合理回升,难点在哪里?|立方大家谈
搜狐财经·2025-12-21 17:12

中国物价长期低迷的成因与特征 - 核心观点:中国物价长期低迷是结构性、周期性和体制性问题的综合体现,其根本原因在于长期产能过剩,近年来叠加了以房地产下行为标志的有效需求不足,导致实现“物价合理回升”的政策目标面临较大挑战[2][12][16] - 自2012年5月起,中国PPI与欧美走势发生分野,进入负值区间,此轮低迷周期持续了4年零5个月,至2016年10月才转正[3] - 2012年至2025年的13年间,中国PPI为负的时间总计约8年半,尽管每次都有具体诱因,但产能过剩是根本原因[9] - 本轮PPI下行(始于2022年10月)与以往不同,其特征是居民部门从扩表转为缩表,进入房地产下行周期,表现为产能过剩与有效需求不足叠加[12] - 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从2004年的8.6%快速上升至2012年的22.3%,每年占比上升超过1个百分点,但全球消费者数量相对减少,加剧了供需矛盾[3] - 为应对2012年后刺激政策效应减弱,地方政府杠杆率从2011年末的16.3%升至2015年末的23.9%,投资带来的供给增加进一步加大了供需缺口[6] - 2016-2017年强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(去产能、去库存、去杠杆),重点在钢铁、煤炭等领域,促使PPI在2016年10月由负转正[6][7][9] - 外部冲击加剧波动: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导致对美出口下降,2019年下半年至2020年末PPI再次转负;2021年因全球供应链阻断,中国出口份额创新高,PPI大幅回升;2022年随着海外供应链恢复,国内需求偏弱,PPI再度进入负区间[9] - 中国以价换量维持出口高占比,最近三年出口价格指数累计下降17.5%,降幅远超国内CPI和PPI[9] - 具体行业例证:白酒消费量从2016年的1358万吨估计降至2025年的不足400万吨,十年内大幅下降,反映人口老龄化与消费降级的影响[13] 物价低迷背后的经济机制与风险 - 当前经济面临陷入“凯恩斯循环”(节俭悖论)的风险,即个体为应对悲观预期而增加储蓄、减少消费,导致总需求下降、企业生产萎缩、国民收入减少,最终全社会总储蓄不增反降,形成通缩循环[17][18] - 日本是凯恩斯循环的典型案例,其房地产泡沫破灭后经济陷入长期通缩,1991年至2021年的30年间,CPI累计仅上涨7.5%,期间政策存在误判、摇摆及协同性差等问题[21][22][45][47] - 日本走出通缩与失业率大幅下降有关,例如2021年后大学生失业率降至2%以下[47] - 中国当前总储蓄额仍在增加,但投资和消费增速已明显下降,2025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估计为4%左右(低于GDP增速),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可能为负[24] - 投资出现负增长的核心原因是投资回报率过低,无法覆盖成本,而回报率低的根源在于产能过剩(包括运能、储能、房屋空置等)[27] - 地方政府普遍热衷投资,因其是“快变量”且能立竿见影地拉动GDP和税收,但从全国看,集体扩大投资(集体非理性)会导致供给进一步增加,加剧产能过剩,形成“合成谬误”,并推高地方政府债务[29] - 疫情前后宏观杠杆率变化显示,2020年后中国杠杆率水平持续上升,而美国、日本等其他主要经济体的杠杆率则出现下降[32] - 物价由供需关系决定,促物价回升应在消费需求端发力,通过促就业、增收入来促消费,并通过稳楼市、股市来稳预期[24] - 菲利普斯曲线表明失业与通胀负相关,扩大基建和制造业投资虽可增加就业,但同时形成增量供给,无助于提高物价,因此扩内需应以扩消费为主导[34] 促消费与物价回升的难点与路径 - 当前消费低迷的三大原因:就业人口薪酬增速下降(2024年平均工资涨幅仅1.7%)、收入结构固化、房地产下行周期带来的还贷压力与预期偏弱[34][35] - 收入结构固化问题突出:过去12年中,中国40%的中高收入家庭占全国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长期维持在70%左右,消费主力的中低收入群体收入占比未变[37][38] - 收入结构固化背后是初次分配(如城乡收入差距)和二次分配问题(如个税缴纳人数比例低、个税占总税收比重仅6-8%,而美国接近50%,且缺乏房产税、资本利得税和遗产税等税种)[40] - 物价长期低迷影响企业盈利:2024年三季度,万得全A公司的年化净资产收益率(ROE)中位数仅为4.6%,而同期标普500的ROE中位数接近20%[40][41] - 服务业发展滞后制约就业:美国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比超80%,中国仅50%左右,服务业大发展需要居民恩格尔系数下降作为前提(中国2024年恩格尔系数为29.8%,美国约12%,欧元区约17%)[48] - 要降低失业率、发展服务业,需要巨额财政转移支付来有力增加居民收入,仅降低服务业门槛不够[48] - 预期偏弱加剧消费疲软:当前处于居民资产负债表“缩表”阶段,股市上涨中两融余额占流通股市值比重显示加杠杆意愿明显偏弱,稳楼市对稳预期至关重要[48] - 实现物价合理回升的三大主要难点具有“刚性”:中低收入群体在国民总收入中分配比重偏低、年轻人就业率偏低、房地产长周期性走弱[51] - 日本案例表明,若就业、居民收入和消费没有根本好转,物价短暂回升后仍会回落,政策需持续发力,防止物价低迷长期化[51] 政策应对方向与财政空间 -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为2026年经济工作指明方向,包括“制定实施城乡居民增收计划”、“适当增加中央预算内投资规模”等,回应社会关切[43] - 政策落实的关键在于“剂量”和比例:需明确中央和地方用于扩内需的财政支出中,用于扩消费与扩投资的具体比例,针对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应大力度增加居民收入以提高消费需求[43][44] - 中国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的空间足够:作为社会主义公有制国家,政府拥有规模巨大的总资产(截至2024年末,不含金融企业的国有企业总资产达401.7万亿元,净资产109.4万亿元,国有土地总面积5.2万亿公顷),理论上举债空间更大[43] - 促消费需要较大“剂量”,核心是提高居民部门在国民收入中的分配比例并缩小收入差距,可通过财政转移支付补贴中低收入群体来实现[44] - 按照“十五五”规划要求,若能做到居民收入与GDP同步增长,则有望让物价走出长期低迷[44] - 让物价合理回升不能仅靠货币政策,需按照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要求优化财政支出结构,并研究扩大财政支出的“剂量”,同时积极推进财税体制改革[51]